Chapter23

從背後看，沈燃的衣服被風吹動緊貼著墨白的衣角，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厘米，偶爾肩膀還能擦碰在一起。

墨白說完就後悔了，咬著側臉的軟肉不再說話。

兩人沈默走了一段路，四周潮汐湧動喧鬧聲伴隨著汽車鳴笛聲，沖上廣闊無際的天空，黑夜一點點來臨。一對情侶跟他們擦身而過，男生不知道說了什麽惹得女生動手打他，笑聲留在原地被風吹帶走。

“我們打車過去吧，”墨白停住路邊伸手攔車。

這個點出租車趕著交班，好多都不願意載人，路過好幾輛明明是空的，卻不願意停下來，沒得法，只能再往前兩步。

“遇到你的那天，我跟我媽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，”沈默許久的沈燃開口說話。

墨白停住腳步，路燈正好在沈燃頭頂，光圈在他周圍散開形容一個光圈，沈燃就在光圈裏變得柔和易碎，好像輕輕一碰他就會消失。

“說實話，一開始很煩，特別煩，煩到我媽只要打電話提這件事我就忍不住和她吵架，”沈燃說：“現在想通了，去北京讀書沒啥不好，人生面臨太多選擇並不是每個人選擇都能如願，但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。”

墨白好奇：“什麽結果？”

沈燃以為他要問為什麽想通了。

想通是因為你，結果也是因為你。

因為要和你一起去一座城市讀書。

出租車開著閃光燈停在他們面前，墨白拉到後車門上車，沈燃聲音同時響起：“和你打的那一架很過癮也很舒坦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程響還是一頭亂糟糟的頭發，穿著花襯衣沙灘褲，腳上一雙人字拖，叼著煙蹲在門口，時不時拍兩下腿和胳膊。

夏天蚊子多，尤其到了晚上。

沈燃從出租車上下來，程響隨手把煙按在地上站起身，看見墨白跟著一起來，笑著說：“呦，帶著新朋友來了呀。”

沈燃點點頭，“哥，吃飯沒？”

墨白如果沒記錯上次老板對著沈燃自稱叔，他叫的叔，小胖墩叫沈燃哥哥，叫他也是哥哥，為啥這次他要叫老板哥。

墨白猶豫著不知道叫啥。

程響一巴掌拍沈燃後背，“叫叔，叫什麽哥，把我們新朋友整蒙了。”

程響哥倆好的攔著墨白肩膀，“叫我叔就行，別聽這臭小子瞎叫。”

墨白乖乖叫叔。

程響更高興了完全不理沈燃，帶著墨白就進屋，“這孩子多乖，長得也好，叫什麽名字啊？”

像個拐賣孩子的大尾巴狼。

墨白被他鉗制，只能跟著走，“墨白。”

“哎喲，小墨墨。”

第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小墨墨，這個稱呼有點稀奇。

沈燃跟在後面聽著程響胡扯八扯。

乖？一個掃堂腿給你幹翻在地。

聽到小墨墨三個字嘴角抽了抽。

屋裏蚊香熏得滿屋子都是，怪不得要待著外面餵蚊子，特別嗆人還不通風，程響一腳踹開後門，天井裏的涼風一下子跑進來，屋子裏的空氣清新不少。

墨白最少在地上看到4盤蚊香，就是蚊子他祖宗來了都受不了這場面。

程響拎著一瓶啤酒，兩杯礦泉水從後面的院子裏出來，直接用牙齒撬開啤酒瓶，瓶蓋直接掉地上，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好牙！

墨白心裏給他點個讚。

墨白看著他一口下去半瓶啤酒沒了，程響用手背混不在乎擦擦嘴角，“今天你們倆是小老師，不適合喝酒，得註意師德，喝水喝水啊。”

咕咚咕咚又兩口，程響問：“吃飯沒？”

沈燃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墨白，“吃了。”

“行吧，還說沒吃給你們漏一手，我的拿手好菜……”

聽著有點遺憾沒能漏兩手。

“鍋巴炒鍋巴嗎？”沈燃面無表情打斷他，“省省吧，我們不想進醫院。”

墨白莫名想笑。

似乎是想到之前的黑歷史，程響選擇狗帶不說話。

一說到這個沈燃就來氣，第一次吃程響做飯，三個菜裏面，兩個炒得黑布隆冬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，要不是程響說是茄子，他還以為是鍋底灰，就一個番茄炒雞蛋還能看，吃下去味道有點點怪怪的，沈燃也沒多想，還沒到一個小時就開始吐，送醫院一檢查食物中毒。

程響小麥色的脾氣透著紅，吹著不成調的口哨，試圖破解讓人抓馬的氣氛。

過一會兒程響說：“小墨墨。”

墨白滿臉問號，他哪裏小？

好像給他五毛錢，換個稱呼吧。

墨白扯著嘴角，示意他繼續。

“初次見面做個自我介紹，”酒喝太急程響打了個響嗝，巨長巨響那種，繼續說：“程響，這家五金店的老板兼員工，上次見面沒來得及認識，以後常來玩哈。”

墨白怔了怔，“好的，墨白，墨子的墨，墨白的白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程響笑得差點背過氣，“你這小孩挺有意思，程咬金的程，程響的響。”

墨白挺喜歡這個大叔的，全身上下寫著通透兩個字。

“小寶人呢？不是說輔導作業？”

沈燃敲敲桌子，把話題拉回到今天來的目的，由著他們吹下去正事不用辦了，再來點花生米，程響可以吹個三天三夜。

“馬上來，他媽帶出去玩了，”程響看看時間。

等了半個小時，門外響起輪胎與地面摩擦聲，砰砰兩聲車門打開關上，小孩邊跑邊喊：“叔叔，我回來了。”

小胖墩一身英倫風打扮，格子短袖，背帶短褲，黑色皮鞋，跟個球一樣滾進來，沖到程響懷裏。

程響順勢把人抱起來舉過頭頂，小孩咯咯咯笑。

“今天開心不？”程響問。

“開心，媽媽帶我去游樂場，還坐了大馬。”

麻將室老板娘挎著書包一屁股坐沙發裏，“累死老娘了，比我熬一個通宵還累。”

“沈燃來了，”老板娘看見墨白吹個響亮口哨表示打招呼，“呦，上次見過還記得不。”

墨白點點頭，跟著沈燃一起叫嬸。

老板娘把小孩送來，沒坐兩分鐘就走，店裏晚上忙不開要回去招呼，下次再請他們吃飯。

程響帶著沈燃墨白上樓，樓下做生意時不時來人，讓他們到樓上輔導作業。

墨白看著小胖墩的作業本，上面歪歪曲曲寫著程也、中班，翻開第一頁同樣歪歪曲曲的1-10，快歪到太平洋去了。再翻開一本，不看老師的示範根本認不出這是拼音字母。

沈燃在旁邊教他數數，從1數到10，再往上不會。程也小朋友不負眾望，數了一個小時忘記7後面是8。沈燃太陽穴青筋暴起，不停做深呼吸，墨白憋笑快憋死。

沈燃崩潰想不通搞不明白，不知道為啥可以7跳到5，從10跳到20。

程也小朋友也是崩潰，不明白為什麽放假還要上課，皺眉一臉無辜。

“程也，”沈燃表情嚴肅，“去找那個哥哥教你，我先歇會兒，不然我會腦溢血。”

程也不明白腦溢血是什麽意思，只能聽話照做。

無辜吃瓜的墨白，眼見程也搬著小板凳跑來，內心無比絕望，後面就是窗戶，他總不能跳窗吧，那明天得上頭版頭條。

墨白咬牙切齒盯著沈燃，沈燃吹著口哨手拿一本看圖識字，假模假樣開始翻看。

墨白和程也大眼瞪小眼，眼看胖墩又要開始臉紅，墨白立馬拿著他的作業本癱在床上。一個坐地上，一個坐在凳子上，四只眼睛研究上面的拼音，硬是沒認出幾個完整的。

眼睛都快看瞎。

“姐姐。”

墨白正在努力辨認寫的是哪國文字，程也在他耳朵邊叫了一聲，還沒來得及說叫錯了，吧唧一口親他臉上，留下一個口水印。

“……”

墨白楞住了，半天沒緩過神。

沈燃手裏的書哐當掉地上，眼見程也舔著嘴巴又要撲上去親第二次，他眼疾手快一大步跨過來拎著程也兩根背帶把人提溜起來，直接丟床上。

兇巴巴看著他，“長本事了，誰叫你親人的？”

“小明，”程也歪著腦袋，“小明說愛一個人親他，親了他就是自己的人。”

什麽亂七八糟的。

墨白機械回頭眼底閃爍著不可置信，哆哆嗦嗦說：“你看見了嗎？他親我，現在小孩都這麽直接的嗎？”

沈燃心說我看見了，不光看見，要不是我手快，你還被親第二次。

房間裏一片寂靜。

沈燃按著程也觀察墨百，好一會兒只見他一骨碌站起來，直接跪床上要去逮程也，沈燃趕緊把程也往裏面推，“別生氣，等會兒我替你收拾他。”

墨白沒理他上手搶人。程也跟個洋娃娃一樣被他們扯來扯去，他也不哭還咯咯咯一直笑，墨白用腿絞著沈燃，一把抱著程也撓他胳肢窩，小胖墩被撓得直打滾。

“不準叫姐姐，我是哥哥，”墨白把程也抱懷裏，板著臉教育他，“叫哥哥。”

程也笑得岔氣，墨白拍著他的背，好一會兒才小聲喊道：“哥哥。”

墨白看著瘦腿上的勁挺大，沈燃被絞生疼，我揉著腿旁邊墨白教訓人，墨白搓著程也的臉，說：“以後都要叫哥哥，聽到沒，我跟你一樣是男生。還有不能隨便親女孩子，這是不禮貌的行為。”

程也捂著嘴拼命點頭，問：“那哥哥是不是跟我有一樣有小雞雞，也要站著尿尿，和小明一樣可以一起手拉手上廁所。”

啊～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沈燃憋著笑肩膀不停發抖。

墨白一拳打上去，看著沈燃說：“是的，你沈燃哥哥也是一樣的。”

肩膀不抖動了，笑聲也沒了，沈燃咳了一聲，“別鬧了，快點輔導作業，他等會兒要睡了。”

兩人拖著最後一口氣，走到家門口，連敷衍都不想敷衍就各自回家。輔導作業什麽的，真不是人幹的，一想到明天還去，就覺得人生一片黑暗，沒有任何希望。

墨白做夢都在認真辨別字母，沈燃做夢都在數數，數到最後他發現自己也不會了，嚇得一個激靈坐起身，好一會兒才回神，不停安慰道：“這是夢，這是夢。”

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，整整齊齊一排消息，都是墨白發的。

拜拜：我踏馬做夢在寫字母。

拜拜：不行了不行了，我要瘋。

拜拜：明天不去了，緩一天吧，我不想英年早逝。

後面刷屏全是大哭。

有的消息是半夜發的，有的是天快亮發的，這是真被折磨得不清。

沈燃回覆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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